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責任編輯:R夫人

中國《北京日報》在本月21日刊登社論批評影劇產業裡的宮廷文化,電視台很快自主規範,《延禧攻略》、《如懿傳》都停播了。中國網民就噴了,貼近中國當代社會現況(接地氣?)的東西不能播,來個離地三千尺的宮廷劇總可以吧?結果竟然也不行,大家乾脆都看喜羊羊好啦!(對了,不要忘記,佩佩豬也被禁囉~)

image source:jx.ifeng

穿越被禁,說是怪力亂神。宮鬥被禁,說是違背社會主義。真的是這樣嗎?其實這個題目我可以寫五千字的小論,不過這樣很累,所以就不詳盡論述了,扼要講一下我的觀察。當然,我的觀察是,穿越與宮鬥被禁止的官方理由都是假的。那真相是啥?

image source:秦吧娛樂

穿越為什麼被禁止呢?

先從這邊開始說起吧。1993年開始風靡台灣言情小說界的穿越小說,二十幾年來沒有任何一本穿越回到台灣的古代,而是九成以上穿越回到中國(或中國風味的)古代,為什麼?

我在2017年出版的《花開時節》就是穿越小說,而且自我標榜「首本穿越到台灣日本時代的文學小說」。很多場合裡我都特別提出為什麼這部小說必須是穿越小說,根本上的原因就是我想彰顯出「穿越」這個元素所隱含的國族想像。更精確的說法是這樣:

因為「穿越時空」將當代與古代串連成一個線性的歷史關係,揭示的正是一個國家/族群對自身歷史的具體想像。顯然台灣言情小說界二十年來「穿越小說」的作者、讀者、編者三方的歷史觀點,1945年以前的歷史記憶全部嫁接自中國大陸那塊土地。如此一來,自然也沒有人可以穿越回到被遺忘的「古代台灣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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提這個是為了說明,「穿越」本身其實相當「政治」。然而,「穿越」本身最政治的一點,並非指出台灣土地歷史記憶的錯置,而是「對當代社會的不平之鳴」──原本在當代社會不可能受到重視、獲得良好待遇、僅僅只是無力小人物的平凡主角,穿越時空以後透過現代性的力量(普及教育、科學常識、預知歷史等)得以跟古代的皇親國戚平起平坐,並且發揮所長大展手腳。穿越的動機,可以說是奠基於清楚認知了無法撼動當今社會階級、財富、性別權力的現況,只能透過偷吃步的方法去改變困境。

中國為什麼禁止穿越?

比起怪力亂神,更可能是因為意識到穿越背後的心理需求:當今的生存如此困難,我們想要過更好的生活,甚至不惜穿越時空離開這個時代/國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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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又為什麼禁止「宮鬥」?

問對問題就答對一半,所以我要進一步問:為什麼是在《延禧攻略》、《如懿傳》這種比《步步驚心》、《甄嬛傳》考據更加精細的時刻,中國決定自斷精緻文化之手腳,從此禁止「宮鬥」?

是的,《步步驚心》、《甄嬛傳》其實處處充滿「漢人」文化想像,到了《延禧攻略》、《如懿傳》卻開始貼近史實深究滿人文化,甚至連滿人不裹小腳、戴耳環必須一耳三鉗這種細節都跑出來,擺明說了大清國不是跟漢人一路的,是只把漢人當奴僕的外族帝國。

「大清國是外族帝國」。當這樣的觀點明確出現時,就是對中國漢文化線性歷史的一計重擊。

「『中國人』到底是什麼人?」

「清國人是不是中國人?」

「清國人如果不是中國人,那清國時代打下的疆土,以及疆土之上的人民,是不是中國疆土,人民又是不是中國人呢?」

這個問題,近十年的中國歷史學界早就戰到要翻了。元朝/大元大蒙古帝國是殖民帝國這個觀點應該比較為人所知,特別是元帝國統治人民分四等人制,先後是蒙古族、色目人、漢人、南人。南人,是指南宋治下的漢族人。

image source:詩華日報

元帝國蒙古人是不是中國人?它根本把漢文化圈的臣民列到最低的兩等人去了,哪裡會說自己是中國人。然而歷史可以覆寫,如今漢文化線性史觀反過來把統治者的帝國寫成受殖者的一個朝代,真的好棒棒。

清帝國就是另一個元帝國。這種事情在電視上一播再播,有點敏銳度的人也知道不妙吧!亡羊補牢猶未晚也,索性禁了「宮鬥」,省得哪天改拍宋帝國,結果考據出趙匡胤不是漢族人的事實,那中國史就又要崩解啦。

image source:cosmopolitan

不小心還是說了這麼多,連晚飯都沒來得及吃。我的推敲是不是真相?當然,你可以認為這個是文學少女的想像。反正歷史這玩意能吃嗎?反正不管啦文學歸文學政治歸政治。我只想說,當中國人真苦,連看什麼都是國家管制,連寫穿越都會被請去喝茶,我還是當台灣人好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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